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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天潮得厉害，黄少天咬着嘴里的烟，反复点了几次才点着，憋得太久，他低头咳了一下，避开面前跑过的几个小孩，往台阶上退了两步。
没过一会，有人叫他名字，黄少天转过头，看见几个狐朋狗友迎过来，其中一个揶揄地说：“等在这么热闹的地方，黄少又在钓人了。”
黄少天左右看看，果然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女孩子在看他，看到他视线过去也不避让，反而更加嬉嬉闹闹的。现在的姑娘真大胆，男的反而不行了，黄少天把烟扔到地上，踩着磨了磨，不耐烦地说：“迟到了还在这废话，待会去不去那家店？”
他那个朋友有点小心试探他：“黄少，你真要去啊？”
他们之前邀请了黄少天几次，都被黄少天拒绝了，有人开玩笑说：“黄少家里有人管着呢。”
黄少天其实听不得这种话，但也未必都是被激到的缘故，总之他这次突然主动提出要去看看，那几个人当然没意见。
就是嘴碎，走到一半，有人勾着他的肩膀问：“黄少，要是被你家长知道了，他要生气的吧？”
黄少天一股没来由的火，反倒气笑了：“你们才见过他几次，口气倒是很熟啊？”
对方脸皮比城墙厚，听出黄少天不高兴，还是笑呵呵地：“黄少的家长，当然也算我们的长辈啦，哪敢不放在心上。”
这几个人做惯了混混，当初在喻文州面前倒是一个个夹紧尾巴，怂得跟什么一样，但黄少天丝毫不想跟任何人讨论喻文州，直接说：“别提这些扫兴的，你们上次去那个店里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？”
“其实吧黄少，”另一个人开口说，“那种地方的男人太骚气，说话娇滴滴的还化浓妆，我觉得你肯定待十分钟就受不了了。”
“本来就是看看热闹么，”有人不以为然地说，“黄少搞过的女人一大把，怎么可能对那些人有兴趣。”
“只有志伟哥对那些人感兴趣。”
所有人都推推嚷嚷地哄笑起来，被他们叫做志伟哥的人一点不尴尬，甚至洋洋得意：“搞过就知道了，要不要我教你们几招！”
虽然他们嘴上这样说，但就黄少天知道的，这群人里跟男人上过床的至少有一半，确实也不是因为兴趣，“连男人都没睡过还当什么流氓”，这是其中一个人最近常喊的口号。对他们来说，那些边缘性的禁忌事物就是刺激本身，为了刺激活过一天又一天，不然二十岁这漫长的日日夜夜，真不知道要如何消磨。
有时候黄少天不愿意干一些太低级的勾当，就直接甩手走人，大多数时间里都可以接受，甚至是平静的，他心里有一头困住的猛兽，偶尔在脏水里堕落一下，反倒能把那些情绪淹过去。
很快到了那间夜店门口，听说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gay吧，只是男人很多，又玩得很开。这种群魔乱舞的地方，黄少天他们已经混得很熟了，去多了就发现，大同小异，一群躁动的肉体和孤寂的灵魂。
几个人在吧台附近的一张桌边坐下，酒端上来，几乎没法说话，音乐震得地板都在晃。他们也不需要说话，来这种地方，基本就是各顾各的，可能刚才还在旁边的人，下一秒就不见了，说不定正在厕所里锁着门，抱着陌生人发情。
黄少天又点了一根烟，漫不经心看着舞池里的人群，确实像那个哥们说的，不少穿着风骚的小娘炮，雌雄莫辩，连姿态都是谄媚的，谈不上反感，纯粹意义上的无法欣赏。
不过黄少天和他们算是井水不犯河水，很明显，他们渴望的也不是黄少天这种类型，黄少天弹了下烟灰，再一抬头，一个陌生男人在他旁边坐下了。
追过黄少天的男女皆有，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晚的第一个搭讪竟然是这样的，年纪比他们大一些，三十多岁，还穿着西装，像个常规的上班族，他对黄少天笑了笑，说：“你的眼神真狠，被你看一眼好像在心上划了一刀。”
要不是这暴躁的音乐把他的声音盖过了九成，黄少天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，他喝了一口酒，咬着冰块说：“你误会了，我没看你。”
欲拒还迎和真正的拒绝并不难分辨，搭讪多了自然能分清楚，黄少天的反应很冷静，既不高兴也不生气，那个人明白过来，仿佛真的很遗憾似的，还颇有风度地说：“好吧，希望你下次能看到我。”
黄少天没有说话，无动于衷地又弹了下烟灰，对方很自觉地离开了。
看上去黄少天像个脾气不好，没有耐心的人，其实他对这些无所谓，早就过了会随便被他人的示好影响的阶段，何况他今晚是有一点目的的，更加不会轻易离开。
把酒杯里的柠檬片拎出来抿了抿，黄少天舔舔拇指，再次打量场子里乌泱泱的人。
过了几分钟，他的目光突然停下来，连心脏都被扯了一下，在对面那块昏暗阴影里，坐在卡座，正在和同伴说话的一个男人。
黄少天目不转睛盯着他，直到他不知道说到什么，笑起来，稍微侧了下身，露出正面。
黄少天的心落回了原处，甚至有些发沉，转过来就不像了，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，黄少天扫兴地掐灭了烟。
本来也是，这世上哪里还会有笑得那么好看的人。
但是侧脸真的很像，黄少天忍不住又往那边看了看，但可能是因为已经看到了完整的相貌，再怎么联想都有些牵强。
突然就觉得很乏味，黄少天仰起头将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，站起来向门口走去。
在早两年的时候，黄少天还有些天真和纯情，非常不耻这种行为，找个假的有什么意思。
但也许那个时候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，自己迟早会变成这样，迟早有一天，心里的困兽再也压不住。
回去的路上黄少天突然有点后悔，其实侧脸像已经很不容易，他在心里琢磨，要么就找个声音像的，关了灯，被子一蒙，搞起来未必不爽。
越想越有了兴致，带着点绝望，盼望一件让人心寒的事，他在出租车的后座，低着头按了按眼睛。
